秦新民：不是春晚“毙老爷” 王菲酬劳不超5千

从最基层的县级广播台，到最高端的中央电视台，秦新民的人生远比电视片中快速切换的画面，更具冲击力、更让人目不暇接。

秦新民，湖北宜昌人，已担任11年春晚总策划、总撰稿，并策划了《艺术人生》、《星光大道》、《青歌赛》……乃至2009年国庆阅兵式。

每年9月到春晚直播结束，秦新民每天休息不会超过6小时，一天两包烟撑着。今年春晚，共收到语言类节目来稿940个，歌曲1481首，秦新民和他的团队需要从这些浩如烟海的来稿中，浪里淘沙，去芜存精。

当然，远不止这些。他还需要宏观把控春晚构架，从主题立意到内容选择，到美学追求到节目创作，再到风格把握、节目遴选……总之，他是与总导演金越平起平坐、共担风雨的人。近日，晨报记者在北京有幸约访这位“湖北智囊”。

(特派记者陈馨北京报道)

春晚向来都是北方小品的天下，2006年湖北小品《招聘》异军突起，为南派小品闯春晚成功试水；无奈2007年《钓鱼》铩羽而归，南派小品夯实之路曲折坎坷；2010年“不信邪”的湖北喜剧人再借《50块钱》冲击春晚。

最终能不能上，秦新民也不敢打“保票”，因为他清醒地知道春晚27年，早已形成一种特殊喜剧风格，其包袱密集程度为南方所不及。

晨报：今年湖北小品又成为南方小品的希望，你觉得它能成为南方小品的领军么？

秦新民(以下简称“秦”)：南方小品语言习惯上的特点，造成它的喜剧效果，必须靠方言来表达。比如武汉话，许多喜剧潜台词就蕴藏在日常生活中，但换了语言环境，未必能为全国观众接受。严格地说，南方小品动作夸张，靠结构形式取胜，如比较成功的《招聘》；而北方小品比如赵本山，主要靠语言幽默取胜，包袱密集程度是南方小品所不能达到的。

晨报：前年湖北小品《钓鱼》至直播前四天被“毙”了，背后的真实原因到底是什么？

秦：喜剧效果不够。这就是小品耐不耐看的问题，有的小品看一次足矣，有的经得起反复看。我本人很喜欢赵本山的小品，看多少次也会笑。但有的小品知道包袱和谜底后，觉得不过如此，不会形成刺激。

晨报：《钓鱼》不是都通过终审了么？

秦：春晚审查是根据节目完成情况，一批批进行。可能一审、二审、三审都没问题，但当集中PK就会相形见绌。还有的小品本身效果就不够，审查几次就没看头了。还有当表演场地发生改变，有些小品就会力量不够，《钓鱼》就是这样。不是说“央视演播一号厅是个坑吗”，任何作品去了，都得重新加油再启动。

晨报：真的会越审质量越好吗？审查制度就不能更人性化？

秦：不是我们有意刁难作者。如果一审时就特别好，就不会有二审、三审。我们并不是对某个作品重复审查，是分阶段审查。有的参加复审，也是检验修改结果。

晨报：为什么赵本山就不需要层层审查？是不是搞特殊化？

秦：这取决于表演者，赵本山对自己高度负责，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，每年他要做的就是超越自己；他目前达到的高度，观众已对他充分信任；再者他的创作和表演团队经过长年磨合，别看他总是在最后审查时才出现，就是“急就章”，其实他全年都在寻找题材，去年不是花了20万征集剧本么？他是个天才，没办法超越。

“老面孔”与“推新人”

为了推新人牺牲春晚质量，风险谁来承担？

年年叫嚷“开门办春晚”，年年却还是那些老面孔，前不久网友将蔡明、郭达评为“春晚最不想见到的脸”，有网友很直白，难道没有他们就不叫春晚？

秦新民也无奈，每年为春晚造计划都会提出大量起用新人，实际操作总有问题，因为“一个喜剧的产生绝不是朝夕之事”。

晨报：前几天与赵卫国交流，提及春晚为何爱用老面孔，他分析是因为观众的信任与依赖度，离了老面孔真不叫春晚了么？

秦：这也是我们困惑的地方，老面孔每年登春晚，观众觉得很陈旧，没有新鲜感，会提出种种意见甚至发泄不满乃至批判。但如果换了一大批新演员，可能又会出现另一种批评。其实每年造计划我们都说大量使用新人，但实际操作总会遇到问题。今年春晚我们首先强调时尚性和增加新面孔，也找了些年轻正当红的影视演员排练，但演出效果就是不像春晚的节目。你说我们如果为了推新人而推新人，结果以牺牲春晚质量为代价，这种风险是很难承担的。

晨报：这应该有个时间历练问题吧？

秦：还真不是时间问题，一个喜剧演员的产生很不容易，多少年我们才产生了一个赵丽蓉、赵本山啊？小沈阳去年上春晚后如日中天，但跟赵本山比，差距还很大。

晨报：就您的专业眼光，小沈阳的发展空间大吗？能接班赵本山吗？

秦：小沈阳具备喜剧表演才能，这是他的一个优势。他长期在最底层观众中打磨，二人转表演有个特点，十八般武艺都要会，他具备接班的条件，但这个条件不是天生的，是文化上的自觉，表现为创作能力。赵本山是有原创能力的，如果只是在一些老把式上重复逗乐，赵本山也只会止步于此，不可能有飞跃。小沈阳最后能达到怎样的高度，完全取决于他自己，任何人都没法预测。

晨报：以全国小品表演的整体水平，春晚是不是缺了赵本山就不行？

秦：就他目前在小品界所取得的艺术成就无人能超越，但是不是春晚缺少了谁就不行，不能这样下结论，春晚缺了任何人都行，但赵本山确实为春晚丰富性上增加了色彩。

“春晚真唱”与“生杀大权”

春晚不要演员“贴钱”，王菲劳务费不超5000

身为总策划，秦新民自比“工程设计师”，看到得意之笔必会激动。而每当看到春晚现场演员节目被拿掉，除了遗憾，更多的是感动和敬重。

每年春晚结束，导演组都是最后一个撤离演播室。那一刻，秦新民总会稍微松口气，“又过了一年”，而真正的放松要等到元宵晚会结束。

晨报：春晚总策划具体负责些什么？手握演员与节目的生杀大权吗？

秦：策划不就是出主意吗？好比工程设计师。春晚的创作过程是在总导演下，设分导演，底下再设各个工种，舞美、摄像、演员……是艺术与技术构成的一个团队，总导演与总策划是团队核心。策划就是与总导演共同为晚会从主题立意到内容选择，到美学追求到节目创作，再到风格把握，他是协助总导演共同完成。当然节目遴选也是其中一部分，每个人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，但不是说手握生杀大权，春晚演员是否能上其实最后取决于节目质量，节目为王是惟一标准。并不是像外界传言那样。

晨报：会为了想一个创意而感到头疼？憋得最痛苦的点子是什么？

秦：不会到这地步。重点在于节目的创新。

晨报：多年来一直在做春晚策划，灵感都从哪里来？是否会有审美疲劳的担忧？

秦：谈不上灵感。大家在一块碰撞很享受。因为每年都有新的目标，所以没这个担忧。

晨报：听说有人为了上春晚自己贴钱？说您是春晚的"毙老爷"?

秦：那我没听说，往哪贴？春晚有自己的广告收入，每年都会进行广告招标，收支是两条线。剧组不要他们贴钱，这是全国最重要的一台晚会，全部由央视自己承担。

晨报：像今年王菲要来，劳务费是不是高些？

秦：我们要跟演员签协议的，都是一个标准。春晚都会给演员劳务费，但很少，每个人不会超过五千，像伴舞团是按团体给钱。劳务费不分腕儿还是非腕儿。

晨报：今年春晚真唱，再遇到像章子怡那样名气大唱功差的演员怎么办？

秦：我们只能说提供最好音响效果，但能否唱好还是取决于演员唱功，因为真唱后，不能真唱的演员在初期就不会入选。真正像宋祖英、毛阿敏、韩红这样的腕是绝对有实力真唱的。

“秦老贼”成功绝不是偶然

约访秦新民之前有些忐忑，传媒江湖有传此人不敢说飙话，也不太好打交道；不过也有熟识的艺人朋友，夸他绝顶聪明，亲切地管他叫“秦老贼”。

采访约在早上11时，北京起雾车堵，秦新民比预定时间晚了十来分钟，“就给你10分钟”，落座，点烟，容不得我半点套近乎似地寒暄。

精干谨慎，不苟言笑，是我对这位著名央视“军师”的初始印象。基本上，我抛出问题，他都会猛拔几口烟后，条理清晰地罗列出一二三，绝无破绽。

除了司职总策划，秦新民还兼任央视新闻发言人，久经沙场，哪些话会被断章取义，哪些点易被拿来放大，他比采访者还要心知肚明。面对这样的智者，不如直截了当，真诚过招。果然，10分钟被拉长成一小时，烟缸里塞满了烟蒂……

末了，让他给家乡父老写几句话，他又抽出一支烟，使劲地吸，认真地想，足足一根烟的时间，掐灭，提笔写下“燕山脚下听玉笛，神州大地闻楚声”，便匆匆别过。

没想走出没几步，又折了回来，“对不起，有个字要改一下，我给你重写”。我问，“是不是觉得‘听’与‘闻’是一个意思？”秦新民终于笑了，“你看你，都发现问题了，也不给我提出来”；一个严谨而谦虚的人，成功绝不是偶然。(记者陈馨)